揪M.

一般不在

Guilty

  

*因杰森的死亡,心理并不健康的布鲁斯(不靠谱的叙述者

*我们都知道这并不是他俩任何一个的错




布鲁斯睁开眼睛,天刚蒙蒙亮。他转过身去,任由惨白的日光把他披满。

两周,或者三周过去了。也许是两个月,他不清楚。尽管每一天都长得难以忍受,过去的天与天,周与周却又水乳交融地混淆成一片水渍,然后干涸了。

他迟缓地挪到床边,凝望着虚空,然后他想到了杰森。

杰森,破碎的杰森,因火焰的烧灼面目全非的杰森,在他怀里轻若无物的杰森,冰冷的,没有脉搏的杰森。

他的怀里空无一物,所以布鲁斯抱住一旁的枕头,把自己埋进去。


当他的叉子将培根与鸡蛋刺个对穿时,他想,这一切有什么意义。时间裹挟着所有人向前走,生活总要继续,所以他起床吃早饭去公司开会晚上继续他的夜间活动,所以看见别人的表情时他说我依然在经受失去的痛苦但我已做好准备继续生活,好像重复一万遍就成了事实。他说服自己。


布鲁斯是个坚韧的人,他由纯粹的意志驱动而生存。所以他把自己由悲痛的深谭中拉出来,激活布满蜘蛛网的身体,用一件又一件待需解决的事情麻痹自己的头脑而不去想别的事情。他告诉自己这是我的责任,守护哥谭是我的责任,蝙蝠侠是我的责任。他一定,他必须,他不得不动起来。

可杰森总能找到办法挤进他的脑袋,就像你总能在衣服上找到线头,一拉就是一长条。


布鲁斯尝试不去看餐桌上的空位(杰森,不要狼吞虎咽的!我们有的是吃的),不去看散落在庄园各处的书和笔记(收好你的东西杰森,不要丢三落四的),不去看他的书包,他落下的作业,他A+的成绩单,他冰箱里没吃完的冰淇淋,他在蝙蝠电脑下面偷藏的薯片,他给布鲁斯送的“世界上最还行的爸爸”马克杯。他欢笑着从楼梯扶手上滑下来,他微笑着在火炉旁裹着被子读书,他爬上圣诞树旁礼物堆的顶上狡黠地望下来。他在噩梦惊醒的时候缩进布鲁斯的怀里,声音闷在睡衣里含糊不清地说,爸爸,救救我。

所以布鲁斯搂住他说我永远不会再让人伤害你。杰森埋在他胸口,泪水洇湿一片。

当杰森平复呼吸抬起头,通红的脸上还带着泪痕,但他脸上有一抹微笑:我相信你,因为有蝙蝠侠保护我。布鲁斯允许自己映照他的笑容,揉了揉杰森的脑袋。


(布鲁斯没能守约。)

他想起自己对克拉克说,杰森是最好的。最好的什么呢?杰森并不是最完美的孩子或最贴心的助手。但他是布鲁斯所能得到的最好的,他的孩子。

布鲁斯该守护的,却没能救下来的孩子,应当活下来完成学业,过上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什么没人性的疯子虐杀的孩子。他辜负的孩子,他的错误,他的罪过。


这天夜里,或者是凌晨,他做了梦。在梦里,他的身旁有一个温暖的发着光的微笑着的红黄绿色虚影,不断发出清脆的笑声。他们一起在大楼间穿梭,但他却看不清它的面孔。

之后布鲁斯没再提过杰森的名字,他只是叫他罗宾。洞里立起了一个展示柜,

一个纪念碑。



他感到一种从灵魂透出的疲惫。

上周三谜语人逃脱了阿卡姆。上周六他找到了他和他没意义的谜题。在谜语人又要发表他的伟大言论时,蝙蝠侠将他暴揍了一顿,谜语人之后在哥谭中心医院ICU待了五天才脱离生命危险,之后又躺了三个月才转移回阿卡姆。

在谜语人失去意识前,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咧开嘴耳语,你证明了…你不够资格……做我的对手……蝙蝠侠只是又给他了一击重拳,我受够了你与你的谜语,这样更简单些。


上周五他把荧火虫基地点了把火,把全身五级烧伤的荧火虫丢到医院门口;上上周他把杀手鳄背上的鳞片刮去了一半,留下一片血肉模糊;这周一他把风筝人的风筝解体了,还在空中的风筝人掉下来,摔断了双腿和几根手指。

简单,粗暴,迅速,敏捷,高效,他更多地让自己的本能发挥作用,无需顾及罪犯的感受。原本他就起誓消除罪恶,而这样让事情更简单。如果人们看到他更多的是狐疑和恐怖,那么本应如此,恐惧是他控制人的工具。


“我想你这回已经走得太远了,或许你还需要调整状态。”戈登的表情很严肃。他还以为戈登能理解。如果要与哥谭警局终止合作,也好,反正蝙蝠侠一个人能干得更好。

他在戈登转头时离开了。

迪克来找了他,又是吵架。(杰—罗宾死的时候他还在外太空,有什么资格来批驳)布鲁斯,我明白你的感受,但你得走出来,迪克走之前说。(他不明白他怎么会明白)

芭芭拉,亲爱的芭芭拉,在所有人中应当是最能感同身受的。她说,布鲁斯,请停止你的自杀行径。阿尔福雷德,忠实的管家,表达了他不愿做一辈子护士的意愿。他盯着眼前的空气,把他们当作空气的一部分。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做梦,或者说他几乎不怎么睡眠。事情总是越积越多,犯罪永远在滋生,他全身上下的肌肉越来越沉重,几欲散架。当他看见事态发生就逼迫自己动起来,投入战斗。这次也不例外。

拳头撞击肉体的冲击很纯粹,这是一种带有韵律的重复。多年练就的本能使得他后仰躲过那照侧脑而来的一踢,又顺手抓住脚踝向外一扫,三个解除行动能力,再下一个……沉浸于其中,不需要思考就足够做出反应,一切自然优美得就像一曲圆舞曲。直到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这些打手很专业,多得难以对付,但只是马前卒,让他忙于手头的事,消耗他的体力……真正的行动不在于此,那么目的是?他迟缓了一瞬,可恶,没法思考……后脑挨了一记,没关系能挺过去。只要,拉开距离——为什么这么多?得先解决他们——该死的蝙蝠镖不够了,但他有的是小玩具……呃,中了什么毒素吗,为什么这么慢?愚蠢,粗心,让自己放下警惕——

他所知道的下一件事情,是从头骨传来的尖锐痛楚。他的脑袋被一只手,一只苍白的大手,在地面上碾压,格兰迪,似乎被控制了,是毒藤?不对劲,这样的组合,但得先脱身——


蝙蝠耳内置的电击枪设置为刚好使人昏迷的程度,并不致命,对一个僵尸来说也不会造成伤害,但一丝轻微的刺痛,一次停顿就足够了。这是他的机会:好在他还剩了除草剂和烟雾弹。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钻进蝙蝠车回来的,但他显然回来了,还活着。车载广播中哥谭警用频道似乎提到了双面人的银行抢劫,但他没怎么听清楚。就像在哥谭湾冰冷的海水中,他的意识在水平面上下浮沉,隐约有人的说话声,嗡嗡的模糊不清。是阿福吗?还有罗宾,没让他支援是对的,他应付不来这个,等等,不对……

当意识再次回归身体时布鲁斯躺在洞内的治疗床上,白色的人造灯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朝下看,身上已经包扎好了,绷带缠得像个木乃伊(罗宾在的话估计要笑他了)。毒素应该基本上清出了系统,但他昏沉的大脑告诉他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真是,好一个乱七八糟。

当他望向镜中自己的倒影时看到一片黑红的蔓延,一只破烂的布偶,一个丢盔弃甲的逃兵。战斗的细节从脑海里不请自来:被格兰迪揍飞,像块煎饼一样啪叽拍在墙面上又滑落在地;被膝盖的重压定得无法动弹,肋骨粉碎的声音清晰可辨;藤蔓拉扯着他的四肢,重拳如雨点般落下……而在这一切发生时,一种奇异的平静占领了他的心灵。从漂浮的半空中,他不再听到格兰迪的咆哮或是自己痛苦的喘息,向下看,他在血泊中扭动,挣扎,心里却远远地想:罗宾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吗?被拷打,折磨,无力反抗?他感到绝望吗,当他在最后一刻意识到我没能救他?

他恨我吗?

他笑了笑,一种比身上任何一处伤所能造成的更为深刻的疼痛从他干涸贫瘠的心伸展出来:

这就是我的归宿,我应得的惩罚。


他闭上眼睛,发现自己在埃塞俄比亚。

炽热的烟尘烧灼着他的气管。又一次,他在废墟中翻找出他儿子残缺不全的身体,又一次,他试图探查不存在的脉搏,又一次,他把罗宾拉进他的胸口,拥抱着不回应的死寂。

又一次,他寄希望于世间存在的任何一个神灵,又一次,奇迹没有发生。

在未消散的热度卷起的烈风中,他一动不动地立着,好像一座雕像。

寂静是他耳边蹿动的隆隆暴风雨。

然后,一种无法言说的愤怒在他脑内爆开。

小丑,他杀了杰森。

他 杀了 杰森

杰 森 

——

他抓住那条紫色的渣滓,一手提起它头上恶心的绿色海藻,一手轰向它病态的笑脸。

为什么?

一拳。它的牙崩掉了一颗,笑声从里面漏出来。

为什么你一直在笑?别笑了!

又一拳。鼻血沾上了他的手套,他抓得更紧了些。

有什么好笑的!

他把它的每一根骨头敲碎,打到它没有力气因痛苦而痉挛,打到它不再发出病态的笑声而是微弱的呼吸,打到它没法再笑。

在他试图结束一切时,小丑说:

哈。

然后像条丝绸,或者滑腻的鱼一样,小丑从他手里溜走了。


杰森,罗宾,站在他身后。

“蝙蝠侠。”

他转过头,看见一具摇摇欲坠的残躯。

“为什么你没有救我?”

对不起,杰森,我来的太晚了。

“为什么你没有为我复仇?”

对不起我试过了但总是——

“为什么,布鲁斯,为什么?”

哥谭的一砖一瓦与其中夹杂的污糟全数倾轧在他身上,他无法呼吸。罗宾凝望着他,惨白的脸扭曲成一团,无声的质问震耳欲聋:我本能活下来,拥有远离暴力的生活,拥有正常孩子的人生,是你剥夺了这一切,是你杀死的我,

你凭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终于承受不住这重压,也许是因为怪罪他人总比怪罪自己容易,有什么撑破了他的内里,迸裂出来。


够了!

罗宾睁大眼,怔怔地望着他。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搭档。原本你只是作为填补缺位的替代,你从来都没能达到你前任的水准,你从来都不够完美。我把你从街头带进来,远离苦难的生活,教授你打击犯罪的技艺;我给予你全心的信任,揭露我最黑暗的秘密,带你进入我的人生,引导你离开通向堕落的道路,我给了你第二次机会!

你呢?你自大,傲慢,鲁莽,粗暴,你从来都不服从我的命令,擅自行动!

我告诉你小丑太危险了,超过了你能力所能处理的。我告诉你待在原地等我回来。我告诉你不要去,但你没有听。哪怕就这一次,哪怕仅此一次,你为什么不听?!

你为什么不听。


他把脸埋进掌心,杰森没有说话,死人不会说话。于是他终于从肺的深处挤出最后一口气来,感到自己至极的低劣:

你凭什么离开我。


布鲁斯跪在仓库冒着浓烟的废墟上,然后他跪在8岁那年的小巷里,然后他发现自己跪在蝙蝠洞冰冷的地面上。他起来,蹒跚着摇晃着,走到杰森的制服陈列柜前定住。

他看着罗宾,罗宾的多米诺面具空洞的眼眶回望着他。他吐了一地。


第二天又有采访。在闪光灯与镜头前,他对着话筒说,我爱他超过世上的一切,流利得就像背好的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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